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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女友二十三

    那天路海到底没有做到最后,可能是聊的话题太悲伤,两人都没有兴致。郁小小确定了一下那天死的人的抚恤,受伤人的补偿。过后她去看梅地亚,问要怎么处置她,那边人就说在核对徐星辰带回来的消息。

    郁小小去了趟营地。

    当初的房子还没有掀掉,只是翻新。在营地里她看到了洛严,洛严和当初的样子有些许不同,更粗旷,更忧郁。郁小小走在道路上,想自己到底给世界带来了什么。

    人想死只是一瞬间的事,在这个世界经历太多,已经快要把源世界的世界全然覆盖。于是郁小小有时几乎要恍惚,自己到底是这个世界郁家的女儿,还是源世界那个奔波中了大奖的郁小小。在某一刻,她的思绪全然被这个世界主导,于是她陷入那样的痛苦,为郁家的存在和所遭受的伤痛而几近丧失斗志。

    脱离那样的环境,郁小小猛然惊醒,自己到底是源世界的郁小小,而不是这个世界的炮灰女友,长时间在世界的任务混淆了她的神智。于完成任务的微弱希望和重重挫折使得她产生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但她到底不想死。

    不管有没有理想,不管有没有斗志,从内心泛出来的生物本能令她去想存活的可能。郁小小去医院开了药,帕罗西汀,还有口服的小丸子。服下之后,慢慢思绪清晰很多。

    果然当初,是有些抑郁的症状吧。郁小小点着面板,或许是能量不足,面板一直没有蹦出来,偶尔的反应也是刺啦条状的蓝色条纹。

    她怅然叹一口气,疲惫和忧郁又浮现上来。

    【宿主。】系统悄然上线。

    ?郁小小精神一振,她四处望望,找个地方坐下,动作小心到生怕自己把它吓跑。

    【我得到了主系统的权限。】

    【主系统受到攻击后,权限会一层层降级。】系统解释。

    【我是排行最低的系统,我没想到主系统的权限会降到我这里。这只能说明我之上的系统都被收拾掉了。】

    【我们要做好迎敌的准备。】

    郁小小的肩膀耷拉下来。

    累了,毁灭吧。

    【但宿主,也有好消息。】

    【得到主系统权限,我可以自由转换任务模式,除了根本核心不变。也就是说,虽然还是炮灰的角色,但是任务通关条件和能量获取方式可以发生转变。】

    【您可以不必强制走原世界路线了。】

    这个意思,是她不用再撮合路海和洛严了?

    【也可以这么说,宿主。】

    【您可以待在主角身边,吸收能量。只要在剧情范围内参与,不管是以背景板的身份还是炮灰的身份,都可以获取能量。如果您坚持走炮灰路线,可以获得炮灰路线的能量。您不想走炮灰路线,只要围观剧情待在主角身边,和主角产生交集,也可以获得能量。】

    意思就是说,现在获取能量的形式有多种,但因为你本身是炮灰系统,所以根源还是没有改变,进入世界还是炮灰身份。

    但在世界里我有了其他选择,一是走炮灰路线,就是和这两个世界一样,获取炮灰路线的能量。一是走围观路线,只要围观和主角产生交集,就可以获取能量。

    是吗?

    【是。】

    我想了解一下第二种获取能量的方式,和主角产生交集,具体的范围是什么?还有时间,炮灰路线只要炮灰剧情结束就可以,那么第二种围观路线,持续时间是什么时候?

    【围观路线,持续时间是正文结束。番外可以留下获取能量,也可以选择离开。】

    【至于和主角产生交集的具体范围,宿主,凡是小说都有主要人物和剧情点,也可以称之为事件。和主角的交集判定方式为主要剧情点参与,包括但不限于在现场出现,和主角搭话等等。】

    郁小小沉默,这两种路线有利有弊。要知道有的小说是单元文,如果炮灰是单元内的,那么明显炮灰路线会更短。那种长篇无cp小说,如果走围观路线,三五百万字能累死。

    这次权限转换对炮灰路线一点影响也没有吗?

    【宿主,权限转换对于炮灰路线的影响在于。如果能量充足的话,类似于您现在这种情况可以强制脱离,这也就是我和您说的,可以不必再撮合主角的原因。】

    强制脱离,原先没有这样的权限?

    【主系统权限很广,虽然能量不足,很多模块都在休眠。】

    现在的能量足够脱离?我记得才过了一个世界,还有时空乱流。

    【主系统的运行方式不同,很多能量可以节省。开放权限后,可以提取现有世界以获得的能量开展活动。而在权限开放前是不被允许的。】

    你的意思是,这次世界积攒的能量可以被用来脱离,再加上下个世界的开启?

    【是的。】

    郁小小沉思。

    【根据宿主上个世界提出的疑问,系统检索资料库,发现一种相似的情况。】

    【炽心之种。】

    【有个宿主自高级世界来,身上携带有本源天赋,炽心之种。每到低级世界,炽心之种就会影响世界,从而造成世界线混乱。我怀疑您身上带有类似炽心之种的东西。】

    【您来自于低级世界,不存在孕育炽心之种的能量。现今初步怀疑,可能是游离的类似炽心之种的东西,可以影响世界线之类。】

    【关于炽心之种的资料,我发放到了您的信息库,您可以随时查看。】

    那现在可以走吗?

    郁小小实在不想呆在这个世界了。

    她说不清地讨厌路海,讨厌这一切,她的思绪如乱麻,什么也不想做。

    【可以,现在能量充盈。】

    郁小小心里一喜,乌云霾霾倏忽散开,烈阳穿透。

    她又想到了郁家,有些迟疑。

    我走了之后,这具身体就死了是吗?

    【是的,急病而亡。】

    郁小小沉默。

    【宿主,主系统权限转移后,我拥有了很多功能。】系统道。

    【您可以留下复制体,只要世界之子的荫庇不散,复制体就不会损毁。】

    他们能够发现不同吗?

    【一般不会,但总有偶然因素。】

    郁小小没再问这个,而是转而问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总感觉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人?有时候我甚至会忘记自己的任务者身份。

    【您的精神力不够强大。】系统道。

    【按理说来,您经过一个世界的任务,应该会有强大的精神力。但是出于安全和世界机制的考虑,精神力和记忆一起打包存在了系统这里。这就会导致佷多任务者分不清源世界和任务世界,忘掉自己的身份。】

    有解决办法吗?

    【不同的任务世界提升的精神力带有任务世界的痕迹,不是纯粹的增长,这对任务者做任务有害无利。任务世界不允许多重精神魂体进入。当下有个办法,可以解决复制体的缺漏和精神力不足的问题。】

    【锚点。】

    【分出精神力丝,注入复制体中。复制体本身便是您的分身。您有任务世界的精神力支撑,这会增强您的精神力,增强魂体。再者本体的灵魂没有加以改造,符合任务世界进入的条件。】

    数个世界的精神力丝源源不断输送能量,支撑她的精神存在、清醒。她本体的灵魂不会受到任务世界的污染,产生痕迹,也便可以进入任务世界继续任务。

    那就这样做吧。

    时间漫长,踢正步的走了三圈,活动的一哄而散。

    【宿主。】系统道。

    【这边检测您的生存欲望降到过低点,并且持续低心情很长时间。宿主,你还想死吗?】

    系统不像是第一个世界那样催促着她去死了。郁小小嗤笑一声。

    你不想死了?

    【宿主,你死并不意味着我也会。】

    好吧,郁小小摇晃着头,这种消极的诡异的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不断的负反馈几乎压垮她的反应和活动力,于是她回应系统,再等等。

    【宿主,您自己考量。】系统消失了。

    系统总是消失地这样快,快到难以反应。郁小小恍惚着,手机嗡嗡两声,她无所谓地拾起,是一个海洋图案的头像,有人来加她,备注删删,白雪的交接者。

    ‘女校的事,是删删在管,我把你的通讯号给了她,到时候她会加你。’

    郁小小低下头,左右扭了两下头,天很冷,人们各有各的事情做,呼喝训斥欢呼正步,在这样热火朝天的氛围中,她忽得有些难受。

    她点了同意。

    删删约她讨论一下女校的交接事宜,问她方便在哪里见面。郁小小问她现在在哪,她说在女校。

    那就女校吧,郁小小这么回道。

    删删是个很学生气很乖的女孩子,但做起事来却出乎意料的沉稳。她眼里是难得的坚定的光芒,一张圆脸架着金属框架的眼镜。

    白雪居然会选这样的接班人,郁小小这么想着,和删删握手。

    删删和白雪一点也不像,但她对于女校事业有着狂热的倾向。或许说,是信仰。

    删删是纯粹的女性主义者。

    两人聊的是关于女校的一些内部事宜,郁小小听不大懂,这些东西都是白雪在处理。删删意识到这一点,于是笑笑,掰碎了把东西告诉她。

    女校现在很不错了,但还有很多很多的学生,很多很多的女学生考不进来。女校的开支并不小,郁小小没有指手画脚。她听完删删的话,对比白雪在时的情况,做出大概的估计。

    要找家里要个辅助,帮忙监督一下。

    学校很安静,没有什么活动。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便有学生飞奔着去上厕所,嘴里不忘念念有词着什么。

    郁小小恍惚想起了自己的高中。

    在源世界里的,自己的高中。

    郁小小摸摸头发,耳朵顺着往下,光滑无一物,耳垂微凉,她忽然有些想带耳环。于是她和删删道别,说到时候和她联系。

    这个接班人到底还是合格的,郁小小查看白雪给她留的资料,若是不满意,还可以在这几个人里挑选一下。

    最好还是两三个人一起,分管不同事宜。

    她去医院打了耳洞。

    很快,一点点疼,医生开了碘酒和红霉素软膏,和她讲也可以吃点阿莫西林。刚刚穿完的耳垂抹了碘酒,微凉。这不是个打耳洞的好天气,暴露在外的耳朵冻得微红。她只打了一只耳朵,骑车也不合适。于是她晃悠着,慢慢走,一只手捂着耳垂。

    银色的小棍棍在耳垂孔里,她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只觉得微凉。人有时候很难弄清楚自己在想什么,郁小小如今就是这样。

    自己的心理素质还是不够好,不然也不会在经历这一场事情之后就这样颓丧,以至于思考死亡。想活的念头和不断压下来的迟钝茫然交缠,她取出药片,干咽下去。

    郁妈想过带她去看医生,但是郁小小表现得很正常。她也以为自己很正常,直到她冷静地把保护的人甩掉,然后自然地想要死亡。

    不如再试一次?如果这次没有死掉,那么往后就好好活。

    郁小小脑海里蹦出这样的念头。

    她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啊嘞,郁小小长长叹了口气,自己心理真的有问题了么?

    真是……

    要不先离开这里吧。

    但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郁家会不会受到牵连?

    她又想到了路海那天说的话。

    要不,把路海捅死再死吧。

    她噗哧笑出来,路海要是真的死了,郁家才是真的逃不过。

    讨厌的,令人厌恶的上位者。

    或者说,被迫的受制于人的感觉。

    冬日的街头也有很多人,行色匆匆者,恩爱情侣,街头寻景,还有提着裹着布掀一点点帘子的鸟笼的大爷,披着丝巾的大妈。

    她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小jiejie,光头,黑夹克黑裤子黑靴子,自带一种洒然气质。小jiejie身后是红白蓝三色旋转的光柱,新生两个大字萤光滢滢。

    天有些黑了,她才恍然意识到。小jiejie没有认出她来,只是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很快她取出一顶帽子带上,又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笑着在街头寻视。

    一个娇小的女孩扑进她的怀里。

    女孩很低,一米五几,小jiejie模特身材,至少有一米七。两个人抱着,高个的四处看了眼,偷偷在低个的面上亲了一口,低个的羞恼拍了一下,两个人闹着走了。

    郁小小忽得笑了下。

    她摸摸自己长长的头发,新生两个字亮着,她推门去,要剃成光头。

    或许这样的要求听到很多次,在反复询问过后,理发师干脆地和她剪了。她想起当初剪完头发,兴高采烈地想要离开,然后得到系统晴天霹雳一般的回复。好像从那天开始,她的心情一点点变坏,之前压下去负面情绪的反复翻涌,以至于如今。

    她摸摸头,笑了。

    还是那座桥。

    桥上有人。郁小小走过去,那个人在最西边,她在最东边。她只能看到一身浅灰色的运动衣,那人静默着。她也静默着。

    波光粼粼,太阳落下去,彩色的绚丽的霞光蔓延,映照着湖水璀璨。她闭上眼,靠在栏杆上,一只手还捂着耳朵。

    失策,应该穿耳朵之前去剃头,好像穿完耳洞几天内最好不要洗头。她取出罗红霉素,在耳朵上涂了涂。手很凉,耳垂也不温热。膏体黏腻,她掏出卫生纸擦了擦。

    卫生纸团在一起,她四处望望,没找到垃圾桶,于是窝成一团,塞进衣服里。兜很大,郁小小塞着塞着,摸到一根棒棒糖。

    哈密瓜味的棒棒糖。

    什么时候买的呢?她已经记不清了,好像每次去逛超市,收银台那边都会顺手拿一根。她扣着包装纸,耳朵冻得有些没知觉,忽然间一抹细长的黑影闪过,在桥和水之间,快速而模糊。

    “扑通。”

    小小的,混杂在风声和路过行人骑车说话之间的声音。

    血色蔓延。

    郁小小扒着栏杆往下看,浮浮沉沉的杂乱的色块,她闭下眼,掏出手机打了120。

    有人围过来,大喊有人跳水了!又有人赶忙绕到一旁下去看,也有人打120。救护车来得很快,消防车也来了,人被抬出来,湿淋淋的泛着红色的伤口和苍白的脸。

    白……轩?

    车尾气后的别墅门口的那张脸,钱包里门脸里的那张脸,墓碑上黑白的那张脸。

    白雪养的,那个哥哥的替身么?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郁小小这么想着,要离开这里,往边处走。她走出几步,离开围着或看热闹或热心的人群,一只手捏上耳垂,又抹些药膏。

    药膏是铝管,她捏着盖帽,一圈圈拧上去。手有些木,冻得微红。救护车乌拉乌拉的声音响起,越来越小,越来越远。郁小小回过头,白色的车混入川流不息的车群。她抬起头,桥上行人三三两两,树枝支楞着,映着蓝白色的天,像是墨笔画的线条。

    她剥开棒棒糖的糖纸,叠起来,含住棒棒糖,甜腻清新的味道灌满味蕾,她拿出手机,搜了最近的医院。

    那人没有死。

    郁小小跟着进入病房,那人在病床上躺着。天已然墨蓝,郁小小在病床边立着,给他交了医药费。

    月上中天的时候,路海打过来电话。

    “你在哪儿?”

    电话里的声音很平静,周围很安静,郁小小低下头,手里捏着糖纸,她的脚动了下,又抬起头,看着月亮像一块月饼,被树枝穿在天上。

    “在医院。”

    “哪家医院?”

    她似乎听到了衣服琐碎的声音,还有起身的脚步声,“是一个朋友。”

    电话里的声音并没有停。

    “你不用来。”郁小小有些无奈,药是管用的,她现在情绪好很多。

    “明天我会回去的,给我点空间,好么?”

    沉默。

    “再不济,还有你派出来的人。”郁小小叹口气,“我们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你总不要再生事端。”

    电话里传来短促的笑声。

    像是自嘲。

    “再见。”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

    郁小小叹气。

    他们现在的关系很诡异。路海说得那么冷,郁小小几乎要以为他会剥夺她的正当权利,但那天之后,他并没有限制自己的出行,只是一意孤行在她身边安排了人。郁小小和他说过监听器定位器的事情,一提到这个问题,他就沉默。

    郁小小也只能接受。

    夜很冷,郁小小脚站麻木,她坐到一边的病床上。裹起被子,看着带着呼吸机的那张平静的脸,郁小小恍惚看到白天的血流遍地的苍白的湿漉漉的脸,那张脸忽然睁开眼,带着诡异的笑无声呐喊:“还我jiejie——”

    白雪的释然满足的笑出现在眼前,那个受尽刑罚还要在她面前维持体面的人,那个毅然决然死在她面前的人。郁小小很平静地接受了白雪死亡这个事实,仿佛她的死亡在心里并没有什么地位,掀不起丝毫波澜。

    郁小小搓搓食指,她想抽烟。

    抽烟不是什么好事,但她好像频繁地想抽。在阿根廷的时候她喝过一段时间酒,抽过很多种烟。烟酒并不会让人快乐,但窒然而丧失清醒的感觉令人沉迷。郁小小有段时间很喜欢喝酒,她沉醉在酒精的世界里,时间一晃眼就过去,她在那样流速的时间里,不必去看苍白的现实,不必去面对看起来斑斓的一切。

    至于什么时候不喝呢?大概是遇到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她说我想试试,你都可以,我们差不了多大。郁小小就笑,然后在她胡搅蛮缠非要喝酒的时候捏住她的下巴,渡了一口烈酒过去。

    白色偏黄的酒溢出口腔,在灯光闪耀下泛出潋滟的色彩来,小姑娘似乎醉了,郁小小似乎也醉了。她们缠绕着发泄着,如同两条渡劫的蛇,在迷醉的夜晚肆意放纵。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郁小小头痛欲裂,她看着躺在身边的明显稚嫩的小女孩,仓皇震惊。

    天啊,我都做了些什么?

    醒过来的小姑娘还想凑过来,郁小小抵住她,问她成年了没有。她就笑说如今说这个是不是迟了点?

    小姑娘果然没成年,虽然只差几个月,但也是未成年。郁小小好说歹说把人哄走,那之后再也没有喝过酒。

    酒精误人。

    误人的是酒精,还是什么止不住的心思呢?

    郁小小搓了搓食指。

    夜晚想起这些,似乎不太吉利。郁小小看眼时间,又掏出药来咽下去,苦酸的药片在喉咙间干涩,郁小小分泌几次唾液,就着咽下去。

    很神奇的化学反应,促进多巴胺的分泌,激素的反馈。心理医生说她很迷茫,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做什么,又想的太多,加上现实里的打击,所以自暴自弃。

    ‘要有勇气去面对人生中的种种,不管是好是坏。勇气和自信,是很重要的支撑自我的力量。’

    她的人生很寻常,除了遇到天降一百万然后被砸死遇到系统这一段经历。寻常的女性身份,寻常的孩童人生,学习,考试,升学,毕业,工作。然后被催婚。

    在死之前,郁小小是动摇过的。她做错过几次决策,于是再没有选择的机会。普通人的人生就像是一道阶梯,走错一两步便再也赶不上别人。她没有足够的资源和托底容错,于是不管在学生时代,她多么理智冷静,厌恶婚姻。在毕业后的她没有达到足够的高度,能够免疫把她拖下去的力量时,她到底因为身处其中而厌烦、焦躁、自我怀疑,进而裂开缝隙,叫外面不想听的声音吹进来。

    直到天降五百万。

    然后被砸死。

    有段时间郁小小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承受不起五百万的福运而瞬间倒霉,以至于就算遇到系统身上还带了个无法控制的类似炽心之种的东西。人的控制感和自信是通过不断的行动和反馈而来的。但因为炽心之种,郁小小完全无法确定自己的行为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偏偏这个后果还涉及到人的最基本的生命。

    于是一系列的打击下,郁小小成功进入了心理不健康的状态。

    这个状态其实很熟悉,在她高中的时候就曾经有过。她目睹了好友的死亡。

    好友的母亲杀了父亲,然后被捕入狱,判处死刑,执行无期。家产因为举报被抓出受贿,充公。没人愿意要好友生活,哪边都不愿意。

    为什么会是无期?好友很迷茫。她说她认识小学的一个朋友。那时候他就住在她对面。他的父亲杀了母亲,然后减刑减到十年。出来后还娶妻生子,生了一对龙凤胎。

    我不是觉得法理有问题,我只是不太明白。好友受到打击太过,思绪浑噩,大脑空白。老师催她交学费,她交不起。于是有一天,她当着郁小小的面跳了下去。

    血溅了满地。

    好友是个很和善的女孩,优雅,天真,美丽,聪慧。上个学期还说要和家人一起去旅游,给自己带巧克力,如今就像是一滩烂泥,黄的白的红的烂泥,辨认不出一点形状。

    楼很高,十八楼。那时他们在上微机课,准确说来不能算是教学楼,而是实验楼,一般都是老师在。若是教学楼,说不定她还能活下来。

    可活下来做什么呢?那个爸爸杀了mama的小男孩,最后也没有人管他,只能辍学打工。她活下来,也不过欠医院医疗费,然后也辍学打工罢了。

    没有人会管她。

    那之后,郁小小表现得很正常。学校拉人去做心理健康评测,和心理老师谈天,郁小小正常得不得了。

    只是她的成绩开始稳步下滑。

    老师找她聊天,她微笑以对。家长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啊。朋友和她笑折讲比干无心,被人喊破就死。

    她想,比干身死心活。

    或许是矫情,而她的人生容不下矫情。

    种种翻涌着挤上来,郁小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医生说的是对的,她可能是价值观缺失,感觉人生毫无意义。也可能是旁人说的吃饱了撑的。或许更有可能,是她不该想那么多。

    读书,要先正视自己。

    我得先正视自己,什么高兴,什么不高兴。什么开心,什么难过,不要瞻前顾后,不要想东想西。

    郁小小撑着脑袋,嗯,她这会儿很想揍路海一顿。

    但她现在好像打不过他了。

    难过。

    郁小小长舒一口气,做人不能想太多。

    不能想太多。

    夜很暗,只有蓝色的屏幕闪着光,跳跃着几排弯曲的曲线。半夜的时候,那个人醒了。郁小小看着他,他便盯着郁小小,张嘴说话。

    声音很小,很嘶哑。只有不断开启的唇瓣,还有蒙上白雾的呼吸机。郁小小凑近,那人便挣扎着,想弯曲起手来握她的脖子。

    “你想杀我?”郁小小偏头,她的头有些凉,带了帽子也一样。果然,头发有保暖的功能。

    那人执拗地盯着她,像是脑干缺失,一心只想着杀了她。郁小小直起身,从兜里薅出棒棒糖,握在手心。当一下敲在透明的罩子上,那人的视线就跟着棒棒糖移来移去。

    移来移去。

    他又张口说些什么,郁小小比划了几下嘴型,才发现是吃——吃。

    “想吃?”她摇摇棒棒糖,那人的眼跟着转。

    郁小小笑起来,她把棒棒糖放在一旁的台子上,那地方是用来放些杂物,有人也用它放保温壶。

    如今那里躺着一根棒棒糖,月色寂静。被人拉开的帘子蓝透透,有光出来,照在被子上。棒棒糖在隐秘的暗处,黑成圆圆的yingying的一点。床上的人费力地呼吸,直勾勾盯着那黑黑的,圆圆的一点。

    正如以往多少个时日,他想盯着面前人而不能,于是只能盯着那人手里或绿或蓝或紫的棒棒糖。

    一旦过了两点,郁小小就会很精神,一点睡不着,现在已经三点半了,天还很黑。冬天的天总是很暗,亮得很晚。她睡不着,晃悠在大街上。这时开门的只有些许的早餐店,偶尔路边有呼啸而过的摩托车,扬长而去的尖啸的口哨。她没有望见跟着她的人,也知道离她不远,在街角的阴影里,在温暖的灯光里,在拐弯处的视野盲区,会有人注视着她。等着有什么意外出现,便一窝蜂上来,把她从中拽离。

    夜里很冷,很多次,风吹得皮肤泛凉。她摸摸耳垂,又掏出药膏来抹上。

    糟糕,忘记今天刚刚穿了耳洞。她晃荡到不知名处,泛着红色的高高的大字显眼。是高铁站。

    高铁站有很多人,相较于黑夜的街道。人零散着,呼出白色的烟火气。郁小小游荡着买了票,去云京。

    高铁很温暖,当郁小小下了车,积蓄的一点点温暖散尽。她面前空空迷茫。

    城市很大,郁小小不知往哪里走。她蹲下来。

    她该回家的。从海上回来,她还没回过郁家。可是,郁家算是她的家吗?

    往常无数次,她有感于郁家的氛围,甚至为此犹豫离开会怎样影响到郁家。

    可如今待在这里,她却觉得世界之大,没有一处想去的地方。

    她或许也是不喜欢郁家的吧。只是那个时候心理已经出问题了,于是拼命抓着那一点光亮,拼命告诉自己那很美好。世界是真的假的无关紧要,遭遇的事情好与坏无关紧要,郁家是不是真的爱女儿是不是重男轻女无关紧要,紧要的是自己怎么想,自己怎样才能获得愿意下去的力量。

    过于苛责,不是好事。

    郁小小蹲在原地,有些茫然。她从没有把任务世界当初她的归处,也不肯在任务世界付出真心。她只担心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可是她发现,她在任务世界死亡是真的死亡。一切都那么真实。

    她发现,因为那个该死的光环。她完全无法决定自己的存活,她根本不知道怎样活下去。

    任务世界都是假的么?

    谢怡,陶然,白雪,郁家,都是假的么?

    她们都是真的,死亡是真的,友谊是真的,失去是真的。

    只有她,因为害怕,因为惶恐,因为排斥,竖造隔膜,沾沾自喜,自以为安全。

    然后被死亡撕碎幻象。

    她颤抖着咽下一片药。

    医生说药不要吃那么多,但她已经控制不了了。她急于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怎么做。被抑郁和熬夜影响的功能丧失的大脑无法告诉她,于是她嗑药,去获取清明和自我。

    越压抑越痛苦,越痛苦越解脱,越解脱越空虚,越空虚越压抑。

    她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很多念头。

    她想到了那一年要歃血为盟的路海。

    他踏出高铁站的时候,是不是也感觉,天下之大,无可牵挂?

    她嗤嗤笑。

    月亮很圆,好像月亮总是很圆。郁小小到便利店买烟,老板说只有一盒玉溪的了。郁小小点点头,老板就拿出一盒,cao纵收银。

    便利店很小,五脏俱全。老板是个小个子男人,对cao纵机器有些不熟练。收银台边有一扇帘子,旁边是几排齐齐整整的打火货架。玻璃摆柜里空空荡荡,只剩一些电池之类,上面摆着一盒棒棒糖,盖子上还插着几根,黄色粉色橘色蓝色。货架上几排五颜六色的小片片,还有益达、清口香糖等等乱七八糟的。

    胃部的感觉迟钝地泛上脑海,肠rou搅动着。咕咕的声音响起来,她恍然地摁摁肚子。耳边是细细碎碎的声音,老板不知在脚下捣鼓些什么。这时帘子里咕咚啪砸一声响起,还有稀碎的类似薯片碎掉的声音,老板暗啐一声看过来,见郁小小还在看货架上,强笑着解释说估计小孩儿翻身砸到什么了。

    或许她该买点吃的,郁小小想着,她没听老板解释,只摆摆手,想着买什么。老板敲打着键盘,说这机器太难弄了,偏偏老婆又不在,要不送你了。郁小小摇摇头,说不着急,老板你慢慢弄,我去找点吃的。

    说着她走到货架边,找寻着零食。

    货架乱七八糟,跟洗劫过一样,老板还在弄收银,郁小小低下身去拿底部的脆脆条。一阵破空声传来,郁小小往边上一闪,一伸手擒住身边人的手腕,一提一压一制把人摁倒了地上。手腕制肘着,匕首叮呤咣啷掉下来,余光里老板跑过来,郁小小一皱眉,一手刀把人砍晕过去。

    小个子的步子慢下来,在地上和郁小小身上转了几圈。赶忙上前来说:“哎呦大兄弟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这都没发现!那烟就算我请你的了!”

    看货架旁边掉落的零食,小个子从货架上薅了几袋,“大哥我送你,就算你帮忙了!”说着他踢了地上人两脚。又要伸手拽郁小小去门口。郁小小一闪身,自己往前走。小个子就在后面连连道歉,说兄弟真不好意思,这刚进完货不太好看,要不留个联系方式,回来请你吃饭。

    郁小小回身过来,摁住玻璃摆柜上的烟,在倒地的人身上扫了两眼,“要不要我帮你弄去警局?”

    小个子连连摇头,“大哥麻烦你那么久咋好意思,我自己来就行。别看我没你高,我也有力气嘞。”小个子曲起大臂,试图展示自己的力量。

    郁小小往帘子里扫了扫,在小个子看过来的视线里笑了笑,拿起玉溪烟就要走出门口。小个子亦步亦趋,忽然她一回身,小个子差点撞她身上。

    郁小小抛着烟,“以后晚上别弄那么晚了。多不安全,小孩儿也不好睡。”

    小个子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帘子好像轻轻晃动,他恍然点点头,“对对对,俺会考虑的,俺会考虑的。大哥你慢点走啊。”

    郁小小收回在帘子上的视线,迈步出门。

    走出两步,便利店白色的牌子在身后头顶闪耀,她啧了声,踢了下石子,烦躁地四处望了眼。

    天还是很暗,没什么人。郁小小碾着玉溪烟,又冲着不远处的高铁站看了几眼,那边的光亮隐约。郁小小回头望眼白色的招牌,点了根烟。

    烟燃起,夜里暗红的一点光,呛人的烟味弥漫,郁小小挥挥手,把味儿驱散。她看眼表,现在四点二十五,郁小小抖抖烟,一点点灰落下来,烫到手上有些疼。

    她盯着被烫的地方,疼,不舒服。她笑了笑,把烟扔在地上,捻灭。然后回头往店里去。

    见她进来,柜台后的人蹭得站起来,还是那个小个子,他还在弄收银。

    “大哥咋啦,”他搓搓手,“忘拿啥了?”

    被郁小小放倒的人还在地上倒着,匕首不知哪里去了,郁小小摸摸口袋,说她手机刚刚搁这儿了,问小个子瞧见了没。

    “忘啦?”小个子也看,“大哥你看我这儿也没有啊。”

    “就在你这儿。”郁小小搓搓手指,“我刚想付账来着,你说弄不好,我就先把手机扣这儿去拿零食了。”郁小小指了个地方,在棒棒糖罐子旁边,“就这儿。你是不是收起来了?”

    小个子懵了,“大哥没有,我真没有。”

    郁小小坚持在这儿,小个子也跟着看,但是这儿真找不见。郁小小一把提住他领子:“是不是你给我藏起来了?你藏哪儿了?”说着她要搜他身体,小个子辩解着大哥真没有真没有。

    两人拉扯间,帘子里砰地传来一声响,两人都顿住。小个子笑着说孩子掉床下了,大哥你先松开我去看眼。

    郁小小一副我看你小子干啥的姿态松开手,小个子就一掀帘子喊:“爱丫别闹腾!”帘子里又有小小的细细碎碎的声音。小个子背对着她,正好挡在空档里,什么也看不清。他立在帘子那儿,上半身微微前屈,右手掀帘子,左手揣在兜里。

    和里面交代过,小个子便又笑嘻嘻退出来。郁小小借势往柜台里走,“你一定藏里了。”小个子连连摆手:“大哥你是不是掉了,俺这儿真没有”。郁小小装作恼怒的样子把人拽出来,指着棒棒糖那儿喊:“我就放这儿了!”

    小个子也看过去,他什么也没看到。一边那个找茬儿的黑衣服家伙还在喋喋不休什么,他低下头,抿紧嘴,左手狠狠握住。他摩挲了两下,才抬起头笑着道:“大哥你消消气,消消气,先松开好吧。我和你一块儿找,现在这也找不着啊。”

    郁小小半信半疑松开手,还不放心地嘟囔着:“我刚买的手机呢。”

    cao你爹的手机,你他爹掉了手机关我什么事?小个子往回走,还在心里怀疑。郁小小一瞥眼看见地上的人手指动了动。

    遭了,她一个箭步过去,直接又在后脑勺下部补了两下。小个子冲过来,郁小小还抬头埋怨他:“我和你说要早点送去吧,他刚刚差点就醒了!要不我和你一块儿吧,到时候也不用你怎么感谢我,把手机赔我就行。”

    小个子心里妈卖批,他握紧拳头,这家伙可能是个行家,不一定打得过,不一定打得过。他瞥眼墙上的钟表,又看眼郁小小,摸摸口袋里的东西,脸上堆起假笑:“大哥,你说得对,但这样去也不行啊。万一他路上醒了咋办?俺屋子里有绳子,咱把他绑起来。”

    郁小小点点头,理所当然地站起来,小个子还在那里犹豫,郁小小一瞅他:“你看我干啥,你自己背啊。”

    我都帮你这么大忙了,你不会这也要我干吧?小个子看出这么个意思,他看眼郁小小,看眼地上的人,笑道:“大哥,俺背不动。”

    “那就拖着走。”

    小个子再次衡量了一下两个人的差距,黑衣服比他高一头,看起来就比他壮。他又看眼帘子,脚下走了几步,“大哥我去屋里拿绳子。”

    他刚开始还有些慢,后来急着往屋里去。忽然后面一股大力传来,他猛得扑在地上,牙磕掉两颗,nongnong的血腥味传来,他努力抬着头,一边喊大哥你干啥,一边左手拼命拿什么。郁小小一个手刀把人磕晕,顺着他的左手兜薅出把匕首。帘子里大踏步出来一个瘦瘦的高个子,一个虎扑过来要插死她,郁小小往边里一滚,那匕首就插到了小个子背上,她回身往里一扑,匕首就横在了高个子脖子上。高个子还在拔匕首,他用力过猛,把匕首插到肋骨里,卡住了。

    “大大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他眼睛乱转,双手举起,不等他做什么小动作,郁小小把匕首往里一摁,血线顺着匕首流下来。刺激的疼痛令高个子整个都清醒了,“大大哥这可不兴手滑啊。”郁小小懒得他说,一个手刀下去,高个子软软倒下去,和他的好兄弟扑在一起。

    郁小小直起身,一撩帘子进去,屋里绑着个瞪大眼睛呜呜的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她正在屋子中间唔唔叫着,整个人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看不清是什么的布料。旁边就是床,床边有个尼龙袋,半合着口,乱七八糟的东西掉在地上,还有拆开的薯片麦片果冻,小小的屋子洗劫过一样。

    哦,是真的刚被洗劫过。

    郁小小掏出手机打了110,一边上前耍着匕首,唰一下把绑着布料划开。大妈差点以为遇到了黑吃黑,吓得双腿一并,热意汹涌。

    在布料掉下来后截然而止。

    “吓死俺了。”大妈嘟囔着,她见黑衣人唰唰唰几下把绳子都划拉开,赶忙拨弄开起身就往外冲。

    “对,就不远,叫24小时便利店。”郁小小跟着出来,见老板娘冲着地上人就狠踹几脚,一边踹一边骂:“问我密码,问我密码!老娘给恁他爹的密码!”搬着旁边的椅子就往上砸。郁小小咽咽口水,“对,3个嫌疑人,你们快点过来。”

    她瞥见了门口一闪而逝的黑影。

    “就3个吧?”她向老板娘确认,老板娘砸得起劲,又等她问了一遍,才恍然点点头,还不忘再补上一脚。

    郁小小看着老板娘抬起手臂擦汗,脚下的高跟鞋往手上碾,拿出烟盒抽出根烟道:“一盒玉溪,还有这个。”她把玻璃柜上的零食提起来,“结下账。”

    “嗨呀嗨呀,客气什么。”老板娘摆摆手,“救命之恩,送你了!”

    郁小小指节扣扣桌子,“可别叫我犯错误。”老板娘想到什么,冲她格机了一下眼,一副了然之色。于是甩着手往收银台走,一顿cao作,示意郁小小出示付款码。

    “支付宝到帐,一元。”甜美的女声播报道。

    郁小小一顿,就见老板娘摸摸头发,“今天开店三周年,第一位客人一元购,随意选。”

    她从后面拿出罐王老吉,“你看你拿的都干的,要不要喝个茶润一下?”

    郁小小看她一眼,没说话。

    警察很快就来了,一堆人被拉回警局。在老板娘的作证下,郁小小成了见义勇为奋不顾身的新时代女侠。两人签了字,老板娘还握着她的手要请她吃饭。郁小小连连推辞,老板娘无法,从脖子上解下来一个护身符,还带着体温。

    “恩人,这个不值钱,不坏你规矩。这是俺妈去庙里给俺求的,说保安平安。俺没啥能给你的,给你也不要。这个是俺一片心意,你可不要推辞了啊!不然就是瞧不起俺!”

    老板娘cao着一口半普通话半方言的调子,郁小小被迫合拢手掌,就见老板娘千恩万谢跑掉了,骑着突突突的三轮,喊着完了完了电没拔耗死了!

    太阳升起,在白日的天空下,闪着更白的耀眼的光芒,微凉带些暖意的阳光撒在身上。郁小小看眼粗糙还带着体温的护身符,微微一笑,合在掌心。

    有些困了,她张开双臂,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生理性泪水分泌,她手背擦擦眼泪,便猝不及防被人拥到了怀里。

    “一天不见就有事,是不是?”路海咬牙切齿,把棉衣打开人拢到怀里。郁小小扑进暖和的怀抱,还带着特有的温暖的禅香味儿。她抬起头,带着笑意看了眼他,忽得抱住他的脖子,毛茸茸的衣领压在黑色的风衣下,“我困了,想睡觉。”

    路海盯着这张脸,有火也发不出来,真是奇了怪了,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喜欢怀里这个人呢?她做什么都觉得理所应当,好像她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她就像是一块拼图,完美无缺地契合到他的生命里。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只嘴巴,两只耳朵,微黑的皮肤,中等的身材,按理一点不突出的样貌,而他看过去,却只觉得在闪闪发光。

    见怀里人眼下的青黑,他忍下训斥的话,抱着人往路边车里去。郁小小拽住他脖子:“我不想坐车。”

    路海深吸一口气,“不是困了吗?”郁小小固执摇头,他只好问:“你要坐什么?”

    郁小小四处一看,指着路边停着的正玩手机的路人,“我要坐那样的车。”

    路海看过去,却是一辆电动车,他见过的。

    他还要劝,就见怀里人一眨不眨眼盯着,他只好抱着人往那边去。

    “和你换个车。”路海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随意摁了下,那辆黑色的路虎便响应着。女生惊呆了从车上起来,手里拿着被塞进来的钥匙,看着那个一看就很俊美的男人把怀里的人放到后座上,自己把棉衣脱下来罩在后面人身上,坐到座子上坐好,还要关心人坐稳没有,耍赖地把手臂拉到腰间来。

    等车子摇摇摆摆起步走远来,她才如梦初醒般机械地摁了摁手里的银边黑疙瘩,那个大家伙便跟着响。

    “啊啊啊!”她捂住嘴,无声地叫起来,满心兴奋,磕到了磕到了。mama我看到现实的偶像剧了!

    阳光照耀下,长腿长脚的人曲着腿,摇摇晃晃骑着车,几番试探下来,终于顺顺利利上路。后面的黑色小伙穿着前面人的棉衣,宽松地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学生。树影稀疏,人烟渐起。小姑娘合拢着手,衷心祝愿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