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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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又觉得庆幸,她拍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妈呀,这么贵的东西丢了都不着急……还好这个小jiejie人好,项链我们也找到了,要是换个人我一年工资都不够赔的……” 沈庭未没听过这个牌子,但听到这个夸张的价格还是觉得兜里的项链有些烫手,便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问:“顾客说什么时候过来取?” “她说在附近吃饭,九点左右到。” 沈庭未点点头,说:“那晚点我过来送吧,你住得远,跑一趟不方便。” “行。”常开心把手机揣起来,抬头往路边瞥过去,抓住沈庭未的胳膊,“我请你吃串串吧,你今天帮我找这么久。” 沈庭未说:“不了,你去吧。我今天有事情,要早点回去。” “你不是住员工宿舍吗,能有什么事儿啊?”常开心狐疑地看着他,拖着他的胳膊催促道,“走嘛,吃完再回去又用不了多久。” 沈庭未还是拒绝了。 常开心看了他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那行吧。 她知道沈庭未的经济状况有点困难。 先前听场馆里的同事闲聊的时候提起过,他们工作的地方给外地员工安排有宿舍,沈庭未也住在一起。 他搬过去的时候身上什么也没带,也从来没见他点过外卖打过游戏,本来以为是不喜欢这些,大家不好主动地问他。但上回沈庭未的室友回去的晚了,正好撞见沈庭未在厨房煮清水挂面吃,问他要不要加点酱,他说吃不惯。 她不是特别容易心软的人,但这话听得心里怪酸的。 年轻人一般不容易陷入债务危机,如果沈庭未过得这么艰难,很容易让人猜测到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按理来说,他俩关系不错,有事的话大家帮个忙,也就过来了,但沈庭未从来没跟她张口提过借钱之类的事情,搞得常开心也不好意思问,就是想帮一把也使不上劲儿。 两个人从路口分开以后,沈庭未沿着人行道往前慢慢走了一段,晚上的气温降下来些,偶尔走得快了有清爽的晚风扑在脸上,那阵心悸却迟迟没有过去,反而心里的慌乱愈发严重起来。 他犹豫着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把零钱数了数。其实也不用数,除去先前找工作那天花掉的几块钱交通费和前些天的必要开销,剩下那点每天计算着用,就是再数也数不出花来。 他脚步停下来,目光沉沉地落在街边的小店里。 “电子的五十九,试纸十五。” 药店的女店员从手机里抬眼,视线移到沈庭未的脸上时表情从冷漠变得缓和些许,又佯装漫不经心地往门外瞟了一眼。 “要试纸就行。” 沈庭未不自然地低声回答,从口袋里掏出十五块钱放在柜台上。 女店员脸上还没压下去的八卦神色转瞬即逝,翻了个白眼,从柜台后面拿出一盒验孕试纸丢在桌上,没好气道:“先提醒你啊,试纸可没验孕棒准,让你女朋友多试几次,最好早上的时候用。” 沈庭未把盒子塞进上衣口袋里,礼貌道了声谢谢,转身离开时,身后的女店员将电视剧的音量调高,冷不丁啐了一口,拔高了声音骂道:“呸,渣男!” 沈庭未只当没听懂她在指桑骂槐,推门的动作不停,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第17章 这份工作找得意外的顺利。 沈庭未过来面试的时候对方询问了他不少问题,提到学历相关他免不了回答的有些磕绊,毕竟他来这个世界都是一场意外,要瞒着不敢承认,说谎就变得很艰难。他本科是学法律的,但曾经熟稔于心的规则在这个世界并不能完全适用,相当于白学了,对方问起时,沈庭未思来想去,最后含混地回答自己只读到高中。 这答案连他自己都不满意,结束后也本来没抱太大希望,以为和前两次面试一样——第一次让他回去等通知,其实就是婉拒,完全没有后文。第二次更甚,面试官听闻他没手机以后便只好连客套话也不说了,告诉他抱歉不合适。 但没成想,这次居然出现了转机。 聊完以后面试他的店长竟直接拿了份入职申请表让他填写,并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 他怔了怔,才赶紧回答现在就可以。 他没地方住,在店长询问时答了是外地来这边工作的,没有亲戚,就被安排了员工宿舍。店长带他去宿舍的路上沈庭未没忍住多问了一句,店长才告诉他,虽然他的履历并不符合应聘条件,但做服务行业的最看重亲和力。他在外形上颇具优势,长了副温柔的眉眼,说起话来也温声细语,与孩子打交道再合适不过。 说是员工宿舍,其实条件还行,在蹦床馆对面过条马路的住宅小区里,是个四室一厅。 工作的地方外地员工没几个,有空调的房间只有两间,一群大小伙子也不怎么讲究,现在天气热了就凑合凑合挤在一个屋里睡。 空调条件有限,天气也渐渐地热了,其他员工邀他一起住,沈庭未身体特殊当然不敢,解释不太方便后他们也不坚持了。幸好宿舍还剩最后一个面积最小的单间,堪堪放下一张床和衣柜,尽管没空调也没窗户,但对于沈庭未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条件了,最起码没有真的流落街头。 沈庭未揣着一盒验孕试纸开门进来时,两个室友正弓在厨房吃外卖。他余光瞥见,连忙背过手把试纸藏得更紧。厨房离客厅有些距离,他们都没看见,被开门声打断了餐桌上的交谈,气氛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一个在场馆里没怎么说过话的男生最先打破了安静:“哎沈哥,才回来啊。” 沈庭未嗯了一声,把房门关好,又觉得自己的回答是不是有些冷漠,便补了一句:“今天打扫卫生耽搁了一会儿。” “这样啊……”男生神色貌似有点尴尬,指了指桌上的外卖,“我们俩今天点得有点多,你要不要一起来吃点?” 沈庭未也觉得尴尬,想说不用了,对面的男生已经从塑料袋里拿了份米饭出来,还顺手帮他拆了餐盒,把餐具和拆开的饭往空位上一推:“换完衣服快出来吃啊。” 沈庭未从小性格就内敛,不大擅长接受别人的好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情况,说谢谢好像太客气,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 等对方把眼睛移回平板上的综艺节目里,他才木讷地回了句:“哦,好。” 他回房间里换了件薄t,胸前印了个挺滑稽的熊头。 衣服是他前两天在附近大学城的夜市街上买的,他去那会儿人家已经要收摊了,给他按进价拿的,花掉了十八块钱。 夜市上的断尾货没有尺码可以选,t恤衫对他而言很大,衣摆盖过胯骨,面料是劣质的化学纤维,一出汗贴在后背上就痒。但他还是一直当作家居服在穿——他没有裸睡的习惯,尤其在这样完全陌生的环境下,赤裸会让他更没有安全感。 换完衣服目光刻意地停留在桌上的药盒上。这是他之前从连诀那里走的时候顺手装在口袋里的,过来这边的头两天吃了两顿,后来正式上班以后作息与生活节奏恢复了正常,焦虑不安的情绪慢慢也有了缓解,便没再吃了。 药盒里还剩一板药,他的指尖隔着衣物触碰着小腹,沉默片刻,还是从锡纸板里抠出两粒,就着早晨杯里没喝完的凉白开吞了。 等他从房间里出来,刚才的室友已经回房间了,桌上给他留着饭。 沈庭未看着塑料餐盒里明显一口都没动过的鱼香rou丝和紫菜蛋花汤愣了很久,才被鼻腔里涌进的酸楚拉回神。 他们不算陌生人,却对他确实充满善意。也许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直到找到这份工作遇到这些人,才真实地感觉到一点温暖。焦虑引发的心律不齐短暂地被心头涌进的柔软取代,他转头看看室友紧闭的房门,拉开椅子坐下。 沈庭未这些日子没怎么吃过带油水的东西,浮着红油的鱼香rou丝入口就觉得喉咙一紧,他咀嚼了没两下就囫囵吞下去。 胃部与喉咙痉挛般的收缩让他吞咽的动作变得艰难,强压在心底的想念在这一刻彻底憋不住,他突然开始疯狂的想念他的家,想念不论何时回家都能吃到的家常菜,想念父亲晚归时身上覆着凉意却仍然温暖的芍药香。 他半垂着眼睫,用手背把眼角的湿热抹开,低头扒了几口米饭。 和着嘴里泛起的咸涩慢吞吞吃完了饭,他把餐盒收拾起来,就着厨房洗碗池的冷水洗了把脸,抽了张纸巾擦干脸上的水,按了按酸涩的眼睛,捎带上垃圾出门丢掉。 他得去把项链还了。 蹦床乐园在市体育中心里,外面有个很大的广场,现在天气慢慢暖和起来了,不少附近的居民晚上会来广场上散步乘凉。 沈庭未没有手机,联系人不方便,吃完饭便很早去广场上等着。 药效还没发作,他发涨的太阳xue里一阵阵突跳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有辆车在不远处停下来,他余光留意到了,没抬头看,但婴儿车一直停在他旁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沈庭未仰起头,和推车的女人搭话。 “他多大了?”沈庭未还看着旁边婴儿车里咬着磨牙奶嘴对他笑的奶娃娃。 “半岁了。”女人甩亮一只水蓝色的荧光棒,往婴儿眼前晃晃,小孩黑亮的眼睛转都没转,一个劲儿盯着沈庭未咯咯直乐。 “嘿,奇怪了,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喜欢谁。”女人笑着弯腰摸摸宝宝的脸,“看哥哥长得帅就笑这么开心啊?” 沈庭未微微牵起嘴角,伸手想去碰小孩子冲他伸出的手,有人在他跟前站定:“嗨?” 沈庭未快碰到小孩子的手几不可见地顿在空中,很快收了回来。 陈宁雪可能也是临时接到电话来的,她和来蹦床乐园时比又换了套衣服,相对正式的套裙,像即将去赴一场约会,首饰都是成套的,妆容也很精致。 沈庭未看了眼就移开视线,站起身朝她鞠了个躬:“不好意思,麻烦您专程跑一趟。” “是我还要谢谢你呢!真的太辛苦了。”陈宁雪笑着,毫不在意,伸手就要接过项链。 沈庭未没有立刻给她,而是把卡扣那里变形的地方指给她看:“不好意思陈小姐,我找到的时候检查了一下,这里好像有点变形,要是需要送去修理的话……” “啊,没事没事,估计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陈宁雪接过去,随意地收起来,根本没仔细注意,看起来也很不放在心上,朝他笑了笑,“谢谢啊,这么晚还麻烦你。” “没事,我住得很近。”沈庭未说。 陈宁雪含笑把项链放进身上背的小包里,目光随意地从他身前的图案上掠过,随口说:“哇,这个牌子出新款式了吗?好可爱啊。” 沈庭未乍得一愣,跟着她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接着脸上浮起一抹尴尬:“这个应该……” “我之前还一直嫌弃虎头款土,小熊倒是蛮可爱的。”陈宁雪把包扣好,又意犹未尽往他衣服上扫了一眼,“回头我也要去……呃。” “刚刚好尴尬啊哥,我要死了!”陈宁雪钻进车里,扇着guntang的脸开始对连诀抱怨,“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连诀没理她的聒噪,把手里的烟掐了,目光还凝在远处慢慢往回走的背影上。 一个多月没见,沈庭未的头发比之前长了些,稍长的黑发衬得露在衣领外那截细瘦的后颈白得晃眼。虽说天气已经回暖了,但晚上只穿一件薄t还是凉的,他大概也觉得冷,往回走时吹了风,微微缩一下脖子,接着步子加快了些。 过了马路,沈庭未的身影就看不见了。 连诀收回眼,心说这人怎么整天这副弱不经风的样子,走个路也晃晃悠悠的。 他把车窗升了回去,见身边的陈宁雪还在尴尬个不停,皱着眉问:“怎么了?” “就刚才那个小哥哥,我乍一看他穿得衣服,想说是新款吗,他家怎么还开始做熊头款了,还挺可爱的,结果再我仔细一看——k、a、n、z、o。”陈宁雪一边说一边比划,末了系好安全带,撑着额角,“那一瞬间你知道吗,地上但凡有个缝我怀疑我们俩都得比比谁钻得快。” 连诀:“……” 一直到连诀把人送回家,陈宁雪都还没从“帅哥怎么能穿fake”的话题里抽离出来。 连诀叩了叩方向盘,睨她一眼:“快进去吧,一会儿爸该着急了。” “我跟你在一块儿他怎么可能着急。”陈宁雪摘下安全带,却没急着下车,扭头看着连诀,笑了笑提议,“再说都这么晚了,哥你回去开车也累啊,要不晚上留家里住呗。” “不了。”连诀车没熄火,从前镜看着宁雪,语气平淡地说,“我明天下午要去趟医院。” “去医院?”陈宁雪反应了一会儿,啧了一声,话还没说眉头先蹙起来,“她检查报告出来了?” 连诀嗯了一声,提醒道:“回去以后说话做事都注意点,心里有点数。” 说到那人陈宁雪就烦,这会儿更是一天的好心情瞬间尽数消失。她耷拉着脸,把包甩回肩上:“走了。” 沈庭未一大早就醒了。 他昨晚吃过药,困得早,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还不到十一点就睡蒙了。现在起来得太早,室友都还在睡,倒是挺方便他一个人行动。 毕竟这种事,被发现了他说都说不清,沈庭未本身也不是个特别伶牙俐齿的人。 保险起见,他躲进厕所时特意看过室友们都在睡,仔细读了说明书后才开始用试纸。按着上面印的cao作方法多试了几次,试纸浸湿后需要平置等待五分钟,沈庭未就蹲在试纸面前,一眼不眨地盯了五分钟。 试纸测试线下面的红杠慢慢显示出来。 两道杠。 每次都是两道杠。 沈庭未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果然。”